2018年12月31日 星期一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從我在布達佩斯的遊船體驗,來看擁有不只一種選項的重要及必要

前一篇寫到《善待別人,也不委屈自己》這本書的摘要及感想(前文見此),文中提到,圓融處理衝突未必是我個人每次都會選擇的選項,同時也引用了書中的另一句話:「不要因為害怕衝突,而容許別人糟蹋你。」或許有人會問,假如可以心平氣和的圓融處理衝突,何必要和別人硬碰硬呢?今天這篇就想和大家談談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


其實答案很簡單:(1) 衝突並不見得都是壞的,而且不只我一個人這樣認為,許多管理學者和行為心理學家也都有不只一篇專文這樣主張;(2) 你或許想要圓融的處理衝突,讓許多問題都能大事化小。但是,你的對手真的也都會這麼想嗎?就讓我為大家分享一個之前不久才發生的故事吧!
  





最近的這個暑假,我的女兒小學畢業。由於接下來就要升國中了,課業應該會比較繁重,所以我也不能再像小學時一樣、就算請假也要帶她出國去玩;於是,我希望在她升國中前的這一個暑假,好好出國玩個夠。接著,我們就在一個暑假中,先去了日本,再去了東歐,接著我不得不開始工作,但她和她媽媽如同去年一樣、到菲律賓的宿霧去學英文,而我在最後一週再去跟她們會合,用宿霧的海島旅遊為這個暑假畫下句點。

雖然和今天這篇的主題較無關係,但我還是要在這說明,想要狠狠玩上一個暑假,一定會有所犧牲;對我來說,就是放棄更多工作能帶來的收入,對我女兒來說,則是她剛考上的中學其實在這個暑假就有課業輔導。因此,在做出這個決定,我也先去徵詢女兒的意見,而且我很明白的告訴她,一旦錯過了暑期輔導,接下來一開學就一定會比同學更晚進入狀況,在學習和環境適應上就會比較吃力;在確定會有這樣的風險和影響下,她想要選擇什麼?而她選擇了我們之後成行的這個選項。

當然,看到這篇文章的朋友或許會想,90%以上的小朋友肯定選擇去玩、勝於上課嘍;但一則她的宿霧行也是全天候的在上課,再則我其實不是期望她做出「正確」的選擇,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絕對正確的選擇,當你選擇了這一項、而錯過另外一項,你可能有更多的獲得、但也可能有著難以避免的損失。事實上,當她後來展開國中生活時,果然正如我預期的,在課業上感覺的確比較吃力;但那正是我希望她能從中體會的:讓自己勇敢地做出選擇,但也勇敢地承受那個代價,而且前提是我們清楚那個代價會是什麼


在我們暑假的東歐行程中,我們其中幾天到了匈牙利的布達佩斯。到了之後才發現,我們的飯店離多瑙河岸不過是10分鐘以內的步行距離,而且就在我們飯店的正對面,還正好有個賣船票的辦事處。因為那時已經有點晚了,我們原本不想當晚去搭船,但辦事處的人跟我們說,那張和單趟來回一樣價格的船票,其實可以在廿四小時內多次搭乘,而我們還可以搭上當晚最後一班加開的船;也就是說,我們可以在當晚夜遊多瑙河,而在隔天也可以拿同一張票在白天看看不同的河面風光。我當下覺得那個主意不錯,而後來也證明,別家賣的即使單趟來回船票、也未必比較便宜,於是趕緊買了票後趕去搭船。


由於是臨時決定的,我們趕去時晚了一些,雖然還是及時上船,但船上本來就不多的座位已經被人坐滿了。這也無所謂,因為在夏夜吹著舒爽而帶有水氣的風搭船欣賞夜景,其實一路站著也沒多大關係。

或許是因為那班遊船是加開的,它的座位和我們隔天搭的定點遊船大不相同。假如你想到四面開放式的上層,那一層就只有中間一列座位,分別對著船兩側的不同方向、有著兩兩相背的每邊各7個座位(如圖示)。一艘船上只怕有上百人,當然多數人也都只有站著了。

剛上去時,我還不以為意,只覺得樓梯上去的那一側人站得很擁擠,連再站更多人的空間也沒有,我們只好擠過人群而試圖到沒什麼人站著另一邊。

那時,我跟著我太太和女兒走,中間因為人群間隔而稍慢了一、兩步。我看到她們雖然走到了另一側的空曠處,但不曉得為什麼,她們繼續往同樣也是人擠人的船尾走;我正打算跟上去叫住她們,問問她們為什麼不在空一點的地方站著就好,沒想到我一經過一位坐著的乘客面前,我明明腳步連一秒都還沒停留,他就望著我並大力揮著一個「快走!」的手勢。

實在話,他若是沒揮那麼大力,我可能還不會注意到;但就是因為他的手勢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反倒停下來看看他想做些什麼,而我也因而看到他臉上掛著一種嫌惡的表情。

這時,我終於看清楚了周遭的狀況。坐在這一側的清一色都是貌似歐洲人的白種人,有男有女,而另一側則較多黑人和印度人。有色人種的那一側,站滿了人;而這群白人的這一側,前面一個人都沒有。這時我突然理解了,我的妻女不是自願想去後面跟別人擠的,而是被這群人驅離的,而他們顯然也不只驅離了我的太太和小孩而已,而是所有擋在他們眼前的人。

意識到這一點後,原本還覺得站到後面也無所謂的我,反倒站定了望著那個對我揮手的人,不發一語。

那是個口音聽起來像是德國人的白種男性,而且看衣著打扮也不是販夫走卒之流。他皺著眉開口了:「站開點!你擋住我的視線了!」

我冷冷地回他一句,「所以呢(So)?」

他語氣轉怒的說,「所以你應該讓開!」

我的英文不是不好,但這個時候不是秀自己英文有多好的時候,我再度只回了一個字:「為什麼(Why)?」

他顯然沒有預期到會有一個人這樣對他回答,於是他語氣更急的說,「什麼為什麼?你擋住了我,本來就該移開啊!要不然我怎麼看到河?」

我做出一個更大的手勢、緩緩比向站著的所有其他乘客:「這裡的每個人,買票上來都是要看河。」然後就惡狠狠地望著他。

這傢伙還不覺得自己有任何理虧:「要看河就站到別的地方去看啊!擋在我們前面做什麼!」

我雙手一攤:「你也可以站到別的地方去看啊!」

他一副要吃了我的樣子狠狠地對我說,「你給我移開!」

我繼續應用我們在之前的部落格文章也提過的五句式輪播帶把對話拉回之前就出現過的一句話:「為什麼(Why)?」

這時,他惱羞成怒地說:「你應該知道為什麼(You know why.)」

他的意思再明顯也不過了,但我就在等他這一句:「真的嗎?我還真不知道呢!來啊!告訴我為什麼啊!(Really? No. I don’t know why. Com’on! Tell me why! )」

這位仁兄這時脹紅著一張臉,因為他這輩子可能沒見過不那麼溫良恭儉讓的東方面孔;他明顯的氣極敗壞,但即使在布達佩斯,現在也已經式相對進步的廿一世紀,他再怎麼覺得自己就是優越的人種,他也講不出口。但他當然還是不服氣,接著就對我罵出一串「你這個XXX的白痴!」

船上的東方面孔和其他有色人種很多,但以為這時有人來聲援我嗎?一個都沒有。倒是坐在同一側的白種人們,即使彼此間未必認識,但這時倒很懂得出聲相互聲援了;坐在他右手邊的另一個白種男性跟著對我罵了一句「白痴!」,而坐在他左手邊最尾端的一個聽口音像是義大利人的女性也跟身旁的同伴說,「我們應該去報警,叫警察把這個人趕下船去!」

很遺憾,我在超過10個國家都鬧到叫警察來過,所以我也不是被嚇大的。我轉頭過去跟那位應該是義大利來的女性說,「我也覺得你應該去叫警察來,去叫啊!」她先是被嚇住了,接下來開始用義大利話來咒罵我(好吧,我聽不懂義大利話,但從她的表情和語氣看來,她應該不是在祝我多福多壽);接下來我因為聽不懂就假裝不理她嗎?我開始用更大音量的中文來問候她的祖宗十八代。我想表示的很簡單:你可以用你的母語來罵人,我就不能用我的母語來嗆聲嗎?

這招顯然很具宣示意義,因為接下來全船就安靜了,顯然沒有人想再跟我對罵。我想表示的應該很清楚、也超越了語言和文化的隔閡:我一個人可以擋得住你們整整七個人看河景嗎?一開始挑釁我的傢伙、可能覺得我企圖擋住他,所以我們兩方還有得吵;其他人在旁邊是加油添醋個什麼勁?看到船的一側站滿了人、另一側則空出一大段空間,這個情況再清楚也沒有了,不是這些白種人刻意把其他非白種人驅趕到別處,就是他們也不管前面站著的是哪一國人,總之就抱著一種佔地為王的心態,就是別讓別人礙著他們舒舒服服的坐著看風景。

我沒有想要找他們講道理,因為我知道無論是上列兩種中的哪一種可能,跟這種人講道理都是無用的。我並不覺得站著擋住他人死都不讓這種做法天經地義,但我正好隔天還搭了同一路線的遊船,不知道是白天的風光明媚讓人更能保持理智,還是天那艘船上正好沒有自私或具有種族歧視的混蛋,隔天的船上多數人都四處移動的站在每一個座位區前面照相,而原本坐在座位上的如果覺得自己被擋住,他們就會起身換個角度或位置去照相;大家和樂隆隆,我不但和一個白種人家庭聊得很愉快,對方的男主人還主動要幫我一家按下快門拍照呢!所以,我不覺得那晚會被人驅離的狀況真是文化差異。再者,日本人算是著名的謙恭有禮了吧!我在日本搭過不只一次大型纜車,萬一座位正巧也是在中間的,即使四周都站著人,讓坐著的旅客看不到、也拍不到窗外的風景,我也沒遇過有人像這樣無禮的叫人讓開的,不管是東方臉孔或西方臉孔都一樣。我不是用小人之心來度君子之腹,但就以後面那一段衝突的內容來說,我之所以要把每一句對話都寫出來、而且還老實的跟大家說我自己也不見得有多客氣,就是想跟大家說,我對他們的判斷及觀感並非自己想太多。

大家都閉嘴了之後,接下來就換我講了。我對著一開始那個操著德國口音的人:「你是哪個國家來的?」他的眼神還是滿滿怒氣,但他不願意回答我。

問了兩遍之後,他堅決的不開口,但眼神還是一直瞪著我。我這時指著我的女兒跟他說,「知道我為什麼問你是哪個國家來的嗎?這是我的女兒,她今年才12歲。我想知道一下,到底是哪個國家的人,可以在我12歲的小孩面前罵我是『白痴』?你們國家都是這樣做人的嗎?」

他的眼神開始出現猶疑,想回嘴卻又沒臉說出口;而他右手邊那位剛剛跟著罵「白痴」的白種男性,更是急忙地把頭低著看地板,深怕我接著也來找他晦氣。

這時,一開始跟我發生衝突的那位仁兄終於肯小聲地說,「不好意思,這總可以了吧!」

萬一你是那種鄉愿的總認為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永遠就是終極最佳選項的人,這時應該可以放對方一馬了吧!只可惜,從工作到生活中,我遇過太多這樣的人;他今天被人修理一頓,最多就是說一句對不起,但接下來當他遇到比他更為弱勢而資淺的人時,他不僅會死性不改的耀武揚威,而且搞不好還會對無辜的人加倍奉還,只因為他在別的地方受了一頓鳥氣,但他卻永遠不會檢討自己有什麼問題。

況且,我針對的不是只有這一個人,還有船上不只一個跟他抱有相同想法的同類人。

所以,既然他一開始選擇了咄咄逼人,此刻我就來讓他見識一下,誰才是咄咄逼人的專家:「我不想像你們這種人一樣,動不動就用『白痴』這種字罵人;有一個字也很不好聽,我也實在不是很想用,但我覺得,一個連自己哪一國人都不敢說的人,大概也只有這個字可以形容了,『懦夫』。」

他氣得七竅生煙,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回,於是我再補上一句:「對不起,我的英文不太好,可不可以告訴我,像你這樣自始至終連自己是哪一國人都不敢講的作為,除了『懦夫』之外,還有什麼更好的詞來形容嗎?」

「所以,告訴我,你到底是哪一國人?」

我不是不瞭解,自己的這些舉動會讓人備感屈辱;可惜的是,他們之前的舉動對我來說也備感屈辱,而且他們顯然不只對我及我的家人這樣做,擠在船尾的那一些日、韓、或大陸的觀光客,顯然也都領教過了。我要傳達的訊息很簡單:要羞辱人,也要有點本事,否則就只能自取其辱了!

對方真的忍受不住了,拉了身旁的太太就在最近一個碼頭下船,走之前還不忘對我說:「你這下滿意了吧!你把我的一天都毀了!」然後就三步併做兩步的急忙下船了。

這時,之前開過口來嗆聲的那位義大利女性略帶無奈地對我說,「好啦,這下你有位置坐了,你總可以不要吵了吧!」

她的語氣絕無善意,所以雖然她那塊頭很大的老公也站在一旁,我還是惡狠狠地跟她說:「妳以為我是妳們這種人啊!只是為了把人趕走、然後讓自己坐下嗎?接下來怎麼樣?也是像妳們一樣,誰站在我眼前,就叫他們走開嗎?」終於,她不敢吭聲了,而周遭也沒有人再敢來說三道四了。

之所以把這段寫下來,不是想證明自己很威風。但從以前到現在,我走遍世界那麼多國家、包括我現在根本沒有一個大公司的頭銜護身在內,我一直想要證明一件事:我們不應該因為自己是台灣人、華人、甚至亞洲人就該低人一等。我不希望每個人都能抱著平等的眼光來看待我們,但我要的、以及我多次實際證明的,那就是無論你是哪一國人、你都不得不低頭;所以,大家最好以禮相待、互相尊重,因為萬一來硬的,我們不會永遠都是需要低頭的那個人。

再者,衝突當然可以避免,而我萬一這輩子都沒有彎下腰來化解衝突過,我就沒有資格跟各位講這句話。我願意彎下腰來,但我有需要的時候也能夠挺起腰來;對我來說,當你沒有抬頭挺胸講話的能力時,老是把「忍一時風平浪靜」掛在嘴上,你究竟是真的想要求一個平靜,還是只拿這句話來掩飾自己其實沒有和別人一爭的能力?面對許多無法避免的問題及衝突時,讓自己有更多選項,這是我一輩子對自己的要求,也是我現在之所以成為一個講師的原動力,因為我覺得有太多人自願放棄了自己的許多選擇。

回到台灣後,過了幾個月,我還是跟自己的老父親提到這件事。我知道他不會高興,所以我才不想再回國的第一時間告訴他。可想而知,他把我念了一頓,他老人家的論點很單純:我既不應該那麼衝動,我更不應該讓自己連帶著家人時都這樣涉險。他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我忍不住跟他說,其實連布達佩斯的遊船都算危險的話,那我過去還真的在許多陌生國家去過更危險的地方,而我也真的遇過不少有生命危險的場合。我不在乎家人的安危嗎?我當然不希望她們受到任何傷害。但是,我不只應該讓自己的女兒看到我不逞英雄的時候,我同時應該也讓她看到我願意在對方人多勢眾的情況下、我仍然願意挺身而出的時候。我自己的父親也不解的問我說:真的有必要這樣嗎?我緩緩地對他說、同時也讓當時就在我旁邊的女兒能聽到:我不希望我的女兒將來遇到類似的事情,只能有忍氣吞聲一種選項;我希望能夠教養出一個孩子,將來能夠在需要的時候挺身而出,因為萬一連我們這種有能力與之對抗的人,都不願意挺身而出,其他被迫而只能選擇忍氣吞聲的人又該怎麼辦?

其實我想講的,跟我後來才看到的一段好萊塢巨星、也是前加州州長阿諾的演講(演講影片見此)意思幾乎是一模一樣,而他在那段演講的結尾說的是:If not us, who? If not now, when?(假如不是我,那該由誰來做?假如不是現在就挺身而出,又該忍到什麼時候呢?)

連同《善待別人,也不委屈自己》那本書提到的「不要因為害怕衝突,而容許別人糟蹋你」,希望這兩句話以及我自己的一些親身經歷,可以讓大家知道,我們不應該意氣用事或暴虎馮河,但我們每個人都該為自己準備夠多的選項。我不只希望在任何人面前都能抬頭挺胸,我更希望自己隨時都能頂天立地的不畏挑戰。


 
 
 
 
 
 



 

《水行俠》(Aquaman):你看到的或許是海底版的《阿凡達》+《星際大戰》,我看到的卻是一個不被兩邊認同的人如何拯救世界的三個啟示


熱鬧又歡樂,是我看完《水行俠》之後最大的感想。
 
看過DC最新漫畫英雄大片《水行俠》的朋友,應該都有相同的感受,雖然片長超過2小時20 分,但看起來卻一點都不覺得沉悶;這當然不會是一部傳世經典,但卻是一場聲光效果華麗十足的奇幻冒險,也難怪《水行俠》會一躍成為DC宇宙目前票房最高的新霸主,就連也廣受大家喜愛的《神力女超人》也瞠乎其後。

 
網路上有些批評,是針對《水行俠》許多劇情轉折太過生硬、而覺得未必合理。這些批評不能說是不對,但對我來說,一部DC漫畫英雄電影能拍得如此讓人目不暇給而充滿娛樂效果,而不是走回之前陰暗沉重的老路子,起碼我個人是舉雙手贊成的。


再者,或許這部電影的劇情薄弱,但在角色的形象設定上卻是討喜的。單單是一個和漫畫中金髮白種男子截然不同的水行俠,就已經對了觀眾的胃口;DC在女性角色的塑造也顯然比漫威來得更成功,之前神力女超人和《自殺突擊隊》的小丑女已經證明了這一點,而《水行俠》中的梅拉,更是讓很多人進場的主因之一。飾演梅拉的安柏赫德早就以美艷著名,但在本片之前,大家只怕僅會把她視為強尼戴普的前妻;《水行俠》上映之後,片中一頭紅髮的安柏赫德吸引了絕大多數觀眾的目光,而本片顯然會成為她演藝生涯的代表作。


當然,《水行俠》之所以獲得在票房上的成功,華裔導演溫子仁絕對功不可沒,許多人在親眼看過《水行俠》之後,直嚷嚷著之後的DC電影宇宙乾脆也該交給溫子仁主導。溫子仁的電影從來就不是那種奧斯卡劇情片等級的作品,但他一手打造出的奪魂鋸系列和厲陰宅宇宙,卻成為過去15年的票房寵兒;同樣是溫子仁執導的《玩命關頭7》,雖然絕非該系列中我最喜歡的一部,但卻也充分證明他也有駕馭票房超級大片的能力。

或許,我對《玩命關頭7》不那麼完美的主觀評價,到了《水行俠》之後就完全改觀了。被人稱為海底《阿凡達》加上《星際大戰》,溫子仁成功了為這部電影打造出一個生動的海底世界,栩栩如生的就好像亞特蘭提斯這個海底王國真的存在一樣;不只如此,針對劇情勢必難以深入的態勢,他更使出混身解數的用向許多經典電影致敬的方式,讓全片在一波接著一波的高潮迭起之外,即使連反派角色都願意花上一些篇幅來營造出角色的性格。


當然,為了這個部落格的讀者,我當然不能只是拋下「這部電影讓人看了很爽快」等幾句話就算。雖然劇情並不是這部票房鉅片的強項,但假如我們不要抱著挑bug的心情來檢視劇情的發展,其實還是有以下三點值得參考:

1.   絕不當場做決定。在【一談就贏】的課程中,我們經常和許多想要學好談判的朋友提到的一句話,就是「絕不當場做決定」。為什麼呢?因為心急就容易犯錯,而時間永遠是每個優秀談判者最好的朋友,而許多時候只要少犯錯就贏了。

原本不想和亞特蘭提斯有所牽扯的水行俠亞瑟,在梅拉的勸說下,為了避免同母異父的弟弟歐姆向陸地上的人類宣戰,忍不住就答應了梅拉,到海底去向歐姆爭奪王位。

接下來,面對首次見面的弟弟歐姆挑釁,水行俠亞瑟也忍不住就在當下就答應了歐姆,要依傳統而在火環進行決鬥。可想而知,連火環決鬥都搞不清楚是什麼的亞瑟,當然慘敗在一輩子住在海底的歐姆手上。


或許水行俠就是要這麼橫衝直撞式的草莽豪氣,才會得到當代觀眾的喜愛;畢竟,凡人都喜歡有缺陷的英雄,而我們不需要更多陰鬱沉重的蝙蝠俠,因為我們面對的現實世界已經夠慘了。然而,對總是可以逢凶化吉的電影人物當然沒差,但我們若總是憑自己的直覺、不多加思考就做出決定,不管從談判或是企業經營的角度來看,純粹只是增加自己的風險和事後處理的困擾而已。

難不成水行俠和他同母異父的弟弟實力差距有如此之大嗎?其實並沒有。但各位有注意到嗎?前面兩次出現的「忍不住」,才是他慘敗到幾乎無力招架的原因。

具體來說,如果我們不在當場做決定,難不成就只要一味說不、或是徹底放空就好嗎?當然不是。當對方提出一個提議時,我們該做的重點工作有三。

(1) 掌握環境條件:水行俠雖然是人類和亞特蘭提斯女王所生下的孩子,但他畢竟自小在陸地上長大,相較於一輩子待在海底的歐姆,水行俠肯定沒有主場優勢。換到談判場景來說,我們雖然無法每次都要求對手非得來我們的主場談不可,但那不代表我們不能提前去瞭解每次談判所要進行的地點,也不代表我們應該在一無所知的任何狀況下都硬著頭皮上。無論對方當下提出的條件再好,讓自己有更多的時間瞭解環境以及時空條件,總好過立刻就回答「要」或「不要」。

(2) 察言觀色,進而旁敲側擊:水行俠那時在憤怒和衝動之下接受了歐姆的挑戰,而不顧旁邊的梅拉和老臣武爾科一直向他使眼色,而這就是不懂得察言觀色,只知道憑著自己當下的感覺一意孤行。

所謂的察言觀色並進而旁敲側擊,簡單的說,就是在下決定之前,大量運用觀察發問、而後傾聽的技巧,來讓自己獲得更有用的資訊。假如觀察和發問之後,自己都還覺得懵懵懂懂而很多狀況都不清楚,那當然就更不適合做出決定。許多人常以為「思考」和「執行」之間、是有如台北到高雄直達車般的一直線,但其實那並不是唯一的選擇,因為你永遠可以選擇中間多停靠幾站後、才到達目的地,而那幾站的名字分別叫做「觀察」、「發問」、「傾聽」,而你甚至可以讓自己再多停個「確認」和「討論」兩站之後,再邁向下一站的「執行」。

(3) 尋找更有利的機會:問問自己,自己假如不這樣做的話,到底還有什麼其他的可能途徑?

連我自己的太太都常常半開玩笑的跟我說,「為什麼凡事都要去想『萬一不成功的話要怎麼辦』,樂觀一點的人生不是會比較快樂嗎?」(作為一個老公,這時最不適合當場說出的話就是:「我要是不夠樂觀的話,怎麼還會跟妳結婚?」);我最常回答她的話不是老婆大人英明,而是「事情萬一成功的話,那就是成功了,連想的必要都沒有;之所以要花這個時間,當然是為了『萬一不成功』來準備不只一個備案。」

因此,尤其是在狀況不那麼清楚、連下一步都不確定要怎麼走的情況下,我們更是要想出不同的可能組合,包括連對方的不同反應都可能要先行預判,才能創造出更多成功的機會。


除了絕不當場做決定,另一句我們常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是沒有意義的事情不要做。假如你不確定做這個決定、或甚至說這句話所代表的意義是什麼,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做、也不要說。包括你弄不清楚這個動作對每個利益關係人會產生什麼結果或影響時,你最好也三思而後行。

或許有人會說,老是這樣磨蹭,許多先機都被那些凡事搶第一的搶走了;我不得不承認,的確很多時候,你會因此而錯過那些限時搶購的好康,但你也因此而不會一急之下就踏錯一步而跌入萬丈深淵。再者,就我自己的經驗來說,當你習慣這種思考多重可能而不在第一時間做出決定的節奏後,你不僅做出的決定會愈來愈準,你的速度也會愈來愈快,到後來別人甚至連你三思而後行的反應都跟不上,而那時你就更能掌握真正值得一搶的先機。


2.   理智與情感並重。有血緣關係的兄弟要回國來爭取王座,兩人為了王位繼承的正統性而大打一架。慢著,這樣的劇情設定,我們不是才在漫威的另一部賣座鉅片《黑豹》中才看過嗎?唯一的差別是,《黑豹》中回國來爭王位的齊爾蒙格是人人誅之而後快的大反派,而《水行俠》中來自陸地的非婚生子亞瑟反倒繼承了大統。到底這代表的是正義永遠戰勝邪惡、還是歷史永遠是由贏家那一方來撰寫的?這點看來就很難有個絕對政治正確的定論了。

然而,另一點讓大家疑惑的,或許是妮可基嫚所飾演的亞特蘭提斯女王,怎麼會愛上一個平凡的人類燈塔管理員?這點我就不妨腦補一下了:正如女王對於自己的小孩亞瑟自小就期望的,有著一半人類血統、一半亞特蘭提斯血統的水行俠,才會是兩方的未來希望,因為他可以扮演兩個種族之間的橋樑。

這個責任當然無比沉重,亞瑟之所以成為一個每天泡在酒精中的魯莽大漢,除了自小與母親被迫分開的鬱鬱寡歡之外,只怕還有著在人類之中非我族類、回到亞特蘭提斯更直接被稱為雜種的悲哀;他的母親期望如此之高,但在現實生活中,他卻在人類和海底世界都無法得到認同,也難怪他總是不想讓自己想太多、對陌生人也總是抱著防備心態了。

然而,換個角度想,妮可基嫚是為了逃避政治聯姻而逃上岸了,之後偶遇了救起她的燈塔管理員,不是因為這個人有多麼超凡入聖,而是因為他有著海底種族所缺少的熱情,而且他是因為妮可基嫚這個人而喜歡她、而不是因為她的身份而喜歡她,自然也讓女王就這樣落入情網了,因為她過去從來沒有遇過這樣的一個對象及伴侶。

之後,以為是人類害他喪母的歐姆,一心想發動大戰來殲滅人類,他用的理由是因為人類製造的污染,讓海洋逐漸變得讓所有生物都無法生存;這是一個看似絕對合理的決定,但卻不應該是唯一的解決方案,正如我們在現實世界遇到的許多問題一樣。


舉例來說,我們大可以打著「團隊重於個人」的旗號,把公司內不善與人進行團隊合作的同仁除之而後快;然而,也許那個被安上「不合作」罪名的個別同仁的確讓公司氣氛差到不行,但那真的是他有心造成的嗎?而他又真的是固執己見而不願意改、還是想改而有心無力?

即使我們無力去計較那麼多不同人員的個別狀況,我們難不成也無法運用管理的方法,來讓人非合作不可、或是把不善合作換到較能讓他獨自發揮專才的崗位?把人火掉當然是一種可行的方式,但是卻不該是在所有情況下都唯一必須的方式。

再舉例來說,而且不涉及任何政治立場:廢核或許是一個選項,但廢除核能發電、就代表要犧牲藻礁的燃氣發電該是唯一選項嗎?甚至換一個角度來說,當下就要廢除核能發電、而不是等到有更好的解決方案時才能做這個決定,也該是我們唯一的解決之道?

只有理智和情感並重,才能讓我們產生更多面向的思考,也才能讓我們產出更多解決問題的方法。水行俠找尋昔日王者的三叉戟而終獲王位,代表的不是他是天命所歸的王者,而是希望他能在一個地球的考量之下,能結合自己能夠深刻感受當初被視為「非我族類」的同理心,為兩個種族找出一個能夠讓雙方都有生存機會的交集。同時,昔日亞特蘭提斯的科技甚至比當前人類的科技更發達,但他們依然遭逢巨變而沉入海中;亞瑟的繼位不是希望他重振往日雄風,否則更為正統的歐姆顯然更有資格,而是希望具有不同血統和經歷的亞瑟更能反省前人的錯誤,不要讓過度發展反而帶來了災難。


當然,這也絕不代表情感層面的考量應該大於理智。片中另一反派黑蝠鱝,由於水行俠對他爸爸見死不救,所以矢志要殺死水行俠來報復他。殺父之仇固然不共戴天,但黑蝠鱝卻不思這本來就是他們作為海盜的職業風險;太過執著就會帶來盲目,之後的失敗也和邪不勝正毫無關係,而是他無法冷靜思考自己到底有什麼盲點

當然,《水行俠》並不是一部值得太過深入追究探討的片子,否則我們就會輕易發現,超級英雄也不見得對於全球性的汙染有什麼好的解決之道,起碼我們在這部電影中並沒有發現水行俠的繼位、對於與人類的互動及合作能有更多正面的發展。與不同系列的《黑豹》相較,黑豹在片尾決定將瓦干達開放在世人眼前,用瓦干達的科技來讓世界有所改善,雖然也不過就是虛構的電影情節,但總是讓人感到更有正面的希望。


3.   擴大支持者族群。其實很夠資格結合族群認同的歐姆,為了成為一統亞特蘭提斯七大王國的海洋領主、也就是一個總扛壩子的概念,居然因為躁進而採取使用武力而讓較弱小的王國屈服的方式,等於是幫自己樹立了更多敵人,這叫其他人如何能和你合作得下去?

反過來說,水行俠原本就不是血統純正的亞特蘭提斯人,他想要繼承王位其實是有一定挑戰性的。而他真的是因為取得了象徵王者權力的三叉戟、整個海底世界就自此莫敢不從了嗎?謝遜拿到了屠龍刀,武林中人還是個個都想殺他;滅絕師太即使手握倚天劍,也沒看老尼姑就變成號令天下的武林盟主了啊!


三叉戟只是一件武器,即使拿了這件神兵利器,水行俠也是要把歐姆誘到水面上之後,才能毫無懸念的擊敗他。所以,重點不是拿到了三叉戟,而是拿到三叉戟的那個過程,讓水行俠得到了自我認同,真正瞭解自己責無旁貸的使命。

當然,不是認清了自己、就一定能贏;那水行俠最後大捷的關鍵是什麼呢?是因為歐姆即使能整合七大王國中還存在的幾個王國的所有軍力(而且實際上並沒有),但水行俠卻整合了所有海中生物來幫他。


因此,當眼前的群眾不支持自己時,該怎麼辦呢?答案是擴大支持者的族群,讓更多有影響力的人來支持你。

看過周星馳的《九品芝麻官》嗎?當片中有三位堂上的大人支持要對犯婦戚秦氏繼續用氏時,他們原本以為己方三票對周星馳一票、周星馳非得接受不可,沒想到周星馳突然高喊,「要表決就應該公堂上的人一起表決!」訴諸群眾力量之後,公堂上的圍觀群眾一起喊著「讓她生,讓她生!」三個狗官外加一個來旁聽的公公覺得眾怒難犯,也只好先讓戚秦氏生產再說了。

當中國一廂情願地喊著一國兩制時,我們台灣就是比他們的人少、比他們的國家小,暫且先不論我們國內還有很多不同聲音了,就算我們真的能整合出一個意見,我們就真能抵抗對岸的威脅打壓了嗎?

然而,這個世界不只有中國,台灣的存在更不只是一個只影響著華人的事情。我們是一個讓世界上許多人都看見且認同的存在,而我們應該讓這個世界上有更多願意支持我們的人。就某些人的理智面來說,或許聰明的人都會西瓜偎大邊吧;但不是每個人都不會理智和情感並重,而當全世界有更多人用不只單一面向來思考時,我們就可能會有更多支持我們的力量,我們也才會有更多生存發展的機會。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認為這個世界只能有一個中國,我只知道這個世界上不只有中國那一個國家。

 

延伸閱讀之一:當有錢也是一種超能力,《正義聯盟》(Justice League )除了團結力量大之外,所能帶給我們的團隊領導啟示